第5章

《沉諾》, 本章共3769字, 更新于: 2025-01-09 14:10:30

瘦弱的肩膀不住顫抖,哭聲壓抑,低悶,我像被扼住心髒,渾身震顫,生澀的疼。


那段混沌不堪的日子,任性霸道,肆意宣泄恨意,不曾設想過後果。


我突然清楚的認識到,我摧毀了一個女孩的前途和夢想,也摧毀了她的健康。


身上像是套上了沉重的枷鎖,壓的我喘不過氣。


從那一天起,我開始不受控制地關注她。


觀察她的一舉一動,揣摩她的心情。


我想,我要好好對她,這樣我就不會這麼受折磨了。


日積月累,這份愧疚中,漸漸摻雜進了別的東西。


我變得對她的喜悲無比敏感。


甚至會被她的情緒牽引,進而影響到我自己的心情。


我開始注意她的唇色,淺淡的粉,五官乍一眼清淡,看久了卻有種別樣的細致。


我那天說的是假話,她一點也不難看。


我甚至能嗅到她身上獨特的馨香,讓我臉紅心跳。


我想要知道別人是不是和我一樣。


所以狀似無意的問她同桌,她最近是不是噴了香水,身上香的嗆鼻。


同桌迷茫的搖搖頭,沒有吧,我覺得還好ţű̂₈,沒聞到啥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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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香味,隻有我能聞到。


以愧疚之名的復雜情愫,化作一顆埋進我心口的種子,青春期最初的萌動,逐漸佔據了我的整顆心扉。


程諾始終淡淡的。


我覺得她是恨我的,可她就連恨也是淡淡的。


我有時會想起那一天,她撿起剪刀衝向我,狠厲而絕望地要我賠她一隻眼睛。


那一刻,我胸口湧現出了一股驚悸。


再也沒有了。


那天之後,她再也沒有展現過那種炙烈的痛憎。


她接受了所有人對她的規勸。


媽媽很不容易,媽媽很愛你。


所以要體諒她,不要毀了如今來之不易的生活。


要懂事,要感恩,要體恤大人。


仿佛隻要她認命、聽話,所有人都能得到圓滿。


高考結束那一年,她媽媽查出了甲狀腺癌。


她對程諾說出了我父母的事情。


「他恨的是我,真正欠你的是媽媽。」


「誤會解開了就好,他真的有在努力彌補了。這兩年他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裡。」


「媽媽的病要靠你葉叔叔,你讀書也要靠你葉叔叔,他真的很辛苦。」


「隻有你們好好的,媽媽心裡才能舒服。」


「你要永遠記住,我們是一家人。」


我冷眼旁觀著他們所做的,心安理得地享受著程諾的妥協和順從。


所以在她死後,站在她的角度看待那一切時才發覺,那徹頭徹尾是一場以愛之名的欺凌。


我親手殺死了程諾。


在十年之間,一步步殺死了她。


隻有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時,她的眼裡才會有些神採。


我希望她能多交朋友,可那個女人根本就不像女人。


她安的什麼心。


我小心翼翼呵護著的姑娘,顏語卻帶著她飆車、蹦極、玩滑翔翼,參加各種極限運動。


視生命如兒戲,她竟然樂在其中。


我決定求婚那天,精心準備好了一切,忐忑地約她過來,她卻爽約了。


原因是顏語野外攀登時不慎出了意外。


腿和胳膊骨折而已,那女人那麼喜歡玩,遲早的事情。


程諾卻心疼的眼眶發紅,鞍前馬後,事無巨細地在醫院照顧了她整整兩個月。


那之後,她們很少再去做一些危險的挑戰,感情卻更親密了。


顏語早年工作太拼落下了胃病,是她堅持幫她調養好的。


每天起大早給她做各種養胃的菜式送到她公司,監督她飲酒,規律飲食。


她對我,從未這麼上心過。


顏語父親跟蹤騷擾她,討要赡養費。


顏語不堪其擾,順勢就住到了我們家。


這一住,就是半個月。


常常故意在我面前摟著程諾的腰耀武揚威,氣得我齒痒,卻無可奈何。


訂婚那天,顏語說她和我打個賭。


程諾壓根不想和我在一起,很快就會去找她。


我在樓底坐了一晚,天亮時,看見程諾驅車離開。


她果然去找顏語了。


可早知道那個女人對她那麼重要,我寧願那晚出意外的是我。


程諾或許就不會這麼恨我。


或許她還能在我死後惦念著我。


或許她還能好好活著。


和肚子裡的寶寶一起好好活著。


那一晚。


我為她連日來對我的抗拒惱怒,不歡而散。


冷靜下來,我訂好最佳觀賞位置,邀她來看燈光秀。


想借著氣氛把話說開。


緩和關系。


這個辦法還是沈夏濃教我的。


我正發愁不知道怎麼面對程諾,聽罷當即就照做了。


沈夏濃的臉卻白了。


她說她喜歡我。


很早之前就喜歡了。


我下意識蹙了蹙眉。


我不是個傻子。


要說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可在我眼裡,那也不過是小女孩新鮮感作祟的衝動和孺慕,過不了多久不知又會換成誰。


「我要結婚了,以後不要說這種話。」我說。


「……你分得清那是愧疚還是愛嗎?」她愣愣的問我。


我笑了一下,「有區別嗎?」


「當然有……」她看著我,似乎想要說什麼。


我搖搖頭,「我想看她過得幸福,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愛。」


沈夏濃呆坐著,我準備起身離開,手機已經不剩多少電了。


她紅著眼說,今天是她生日,希望我可以陪她過,以後不會再來打攪我。


就在街頭的 mini ktv。


一首歌的時間,要不了多久。


我看了她一會兒,同意了。


沈夏濃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明亮,清澈。


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像她。


可我的程諾很少笑。


如果沒有遇到我,她大概就是現在的沈夏濃這樣。


平和溫軟,在自己的專業上卻自信飛揚。


如果她的左眼沒有瞎。


她本可以拿起手術刀做醫生的。


我承認我的縱容。


和沈夏濃待在一起時常常會讓我想到。


如果一開始沒有傷害她。


沒有做出那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她是不是也會同沈夏濃一樣毫無芥蒂地信賴我,對我笑。


她就是像是未被折去羽翼的程諾。


我答應了。


沈夏濃在街邊買了兩聽啤酒和鮮花。


唱著唱著就哭了起來。


我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作。


回到車上給手機充上電,才發覺程諾的電話。


那麼多通未接來電。


是她一遍又一遍的打過來,卻一遍一遍的失望。


那成了我最後悔的事情。


顏語病重離世。


我不敢告訴她。


我以為可以瞞得久一點,等她的身體養好一點,再慢慢讓她接受。


臨近婚期,競對公司給我找了不少麻煩,資金鏈也出了問題。


那段時間我忙於處理,疏忽了對程諾的照顧。


有天下午我喝的爛醉,坐在江邊的長椅上小憩。


醒來才發覺沈夏濃不知何時坐在了我的身側。


她替我整了整衣領,「你開口,我就幫你。」


我沒說話,拿起外套起身離開了。


程諾到底是知道了。


她趁我不在,偷跑去了醫院。


找到她的那一刻,我指尖發涼,心裡已經有所預感。


她眼裡最後的光,也熄滅了。


程諾死了。


從頂樓跌落,死狀悽慘。


她媽媽衝到天臺邊緣,啞聲喚著她的名字,昏了過去。


我攙住她,耳邊僅剩風聲呼嘯。


「我真的有這麼討厭嗎?」


「真的有這麼可惡嗎?」


「讓你不惜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欺辱我,不惜毀了我。」


她一直到死時,都是恨著我的。


她從未原諒過我。


程諾走後的第八天,她媽媽流產了。


我爸早在一年前就出軌了,她原本還抱有希望可以用孩子留住他,可現在孩子沒了,顏語也不在了。


醫生早就警告過她,她本身就是高齡產婦,又患有甲狀腺癌,雖然這幾年控制得不錯,身體卻依然是不適合受孕的。


同一時段,小三宣告自己懷孕了,我爸搬出去和她住到了一起。


程諾的媽媽變得精神恍惚,常常看著程諾過去住過的房間發呆。


程諾出殯之後,我把警方拍攝的,程諾死亡現場的照片拿給她看。


她隻看了一眼,連聲尖叫著推開我,從床上滾了下來。


我將她攙起,扶回床上,「您以後隻有自己一個人了,要好好照顧自己。」


她猛然看向我,顫抖的翕動著嘴唇,「你什麼意思……你也不想管我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把照片放到床頭櫃上。


程諾的媽媽將照片拿起,貼在胸口,喃喃道,「她一直都是個很乖的孩子,她爸爸打我,她就擋在我面前,被打的滿臉鼻血也不讓。我那時候整天哭,她就像個小大人一樣給我做飯,擦眼淚,照顧我。她說心疼媽媽,等她長大了,一定要好好保護媽媽。」


「可是那天,她死之前說……不想再當我女兒了。」


她的眼淚流了出來,哽咽的說,「她一定很恨我吧……她的眼睛瞎了,我沒有幫她做主,她的孩子沒有了,我卻懷上了她後爸的孩子。她是不是覺得我不要她了……所以她也不想要我了……」


她突然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看向我,「你不是說要陪她一起跳嗎?你為什麼沒有死?你去死啊——你弄瞎了她的眼睛!你應該陪她死的。」


她拿起枕頭和玻璃臺燈丟向我。


啪嗒。


一地粉碎。


她說得沒錯。


我們都是罪人。


走之前,我聽見程諾的母親低泣,「我本來以為……你可以再投胎到媽媽肚子裡的,我想把這個孩子當成是你,可是她……媽媽也沒有留住。」


回到家,我吞下了一粒藥。


乙胺丁醇。


還有氯霉素。


我馬上就可以把欠你的還給你了。


還有多久呢。


快了。


這一次,我不會違諾。


……


我接到一通電話,是沈夏濃。


那邊傳來簌簌風聲,以至於她的聲音有些飄忽,「馳哥,在你心裡,我是不是永遠比不上一個死人。」


「她能為你做的,我也可以。」


「如果我也跳一次,你是不是就會愛我了?」


我沉默了片刻,「從來沒有這個選項。」


「那晚程諾跳下去,我想的是陪她一起跳。」


「但是你的話,我不會。」


「沈夏濃,別太任性,尤其是在不在意你的人面前。」


是我錯了。


她和程諾從來都不一樣。


她不會掠奪,更不會這麼愚蠢。


可我卻為了心底那點可笑的痴念,一次次傷害了她。


她那個時候懷著我的孩子,一定是對我失望透頂了吧。


看著我放縱另一個女生的靠近。


看著我在另一個女生身上尋找她所失去的東西。


看著我迷戀另一個女生的眼睛。


她不知道,她透露出的那一點小小的在意,讓我欣喜若狂。


也讓我在之後每一個夜晚回想起那些細節時,追悔莫及。


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


那頭響起一陣雜音,再之後是低低的抽噎聲,「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不信是不是?我等你十分鍾,如果你不來,我就跳……」


我掛斷了電話。


最後一次將氯霉素滴進眼睛裡。


我的眼球劇烈疼痛,看不清楚東西,看不清楚顏色,視野隻剩細碎的白色亮條不斷閃逝。


原來她那個時候這麼痛,這麼恐懼。


這是用藥的第五個月。


我患上了嚴重的視神經炎。


憑著記憶和觸覺,我將繩圈套在頸間。


失去知覺的前一秒,我將轉運珠緊緊攥在了手裡。


這是她留下來的東西裡,唯一屬於我的。


遲了這麼久,我終於明白。


我一直在等她說愛我,而她一直在等我的道歉。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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