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白校服穿在少年身上，少年皮膚白淨，眸子漆黑有神，彰顯出青春的活力和肆意。
隻是……他有點過分懂事了。
我每天早上起來，都能看見做好的早飯放在桌上。
因為知道我吃膩了饅頭包子，沈清和學著下廚給我做雞蛋面，做三明治。
偶爾周末的時候，跑到我家來打掃衛生，就連我囤了好幾天的襪子都拿去洗了。
我：「……」
倒反天罡了。
明明是我照顧他才對啊！
系統嘿嘿直樂：【這難道就是家生的奴僕？】
我擦了把汗：【……嗯，是挺孝順。】
還有兒女給爸媽洗腳的呢！
洗個襪子算什麼！
嗯，就是這樣！
但說來奇怪，沈清和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了。
正逢六月，梅雨季，連綿的雨。
眼見著天色黑下來，我想了想，有些不放心，詢問系統：【沈清和最近在忙什麼？初中放學時間那麼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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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我念書那會兒，初中放學也就四五點。
聞言，系統頓了一下，回道：【我給你查詢一下。】
我等了一會兒，心裡琢磨著，以沈清和的成績，應該不至於在學校裡埋頭苦學到忘記回家吧！
難不成是遇上女主了？
意識到這個，我也顧不上查個消息都要半天的系統了，拿上雨傘就出了門。
16
在劇情裡，孤身一人長大的沈清和在初中的時候遇見了熱情燦爛如小太陽一般的女主許昭昭。
在他被所有人排擠、孤立時，唯有許昭昭陪在他身邊，還送了他一顆糖。
一顆糖算不了什麼，可那份溫暖，卻讓沈清和記了很久很久，以至於後來許昭昭遇到危險，他奮不顧身衝了出去，被打斷了手，沒能得到及時治療，後面還落下了後遺症。
總不至於就是這會兒吧？
也不應該啊。
這些年，為了怕他被一顆糖騙走，我隔三差五給他買一堆，再吃糖就要去看牙醫了。
等我趕到學校的時候，天色徹底黑了下來，來來往往的行人行色匆匆。
我望了眼教學樓的方向，燈基本上都已經關了，校門口也沒有什麼學生。
都已經走了？
我不放心，又去了沈清和的班級瞄了一眼，確定人已經走幹淨了，這才往回家的方向走。
才走出一段距離，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拐進一家銀行。
我一眼認出，那是沈清和。
但是他進銀行做什麼？
在我的視野裡，不遠處的少年仰著頭，目光直直地盯著銀行，垂在一側的手攥緊了書包背帶，摩挲著，停頓了約莫幾分鍾，大步朝裡面走。
我不明所以，索性跟了上去。
這會兒已經到了銀行下班點，櫃臺邊已經沒有幾個工作人員了。
見到沈清和，其中一人禮貌詢問了一句：「你好，辦理什麼業務？」
少年人抿了下唇，把書包拿下來，捧著到櫃臺前，嗓音裡夾雜著幾分緊張：「能把這些都換成完整的一百塊嗎？」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許多硬幣和紙幣倒了出來。
有五毛的，一塊的，還有一些五塊十塊的，零零散散的，裝滿了一整個書包。
看清那些錢，我心口一顫。
就在這時，系統也查詢出了結果，慢吞吞地說：【宿主，你自己看吧。】
下一刻，我的腦海裡如電影一般，閃過一些畫面。
我：「……」
17
等沈清和回家的時候，我已經在家裡了。
聽見動靜，我回過頭，自然道：「回來了？」
沈清和已經習慣了與我相處，乖順地應了聲：「嗯。」
「洗手吃飯吧。」
「好。」
飯桌上，異常安靜。
換成以往，我總會問上幾句，但想到今天看到的，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沈清和好似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吃到一半，他從飯碗裡抬起頭，瞅了我一眼，而後又低下頭去，吞下嘴裡的飯後，開了腔：「姨姨，我這段時間給別人補課，賺了一點錢。」
說罷，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小筆錢放到我面前。
我粗略掃了一眼，不多，接近兩千來塊。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我卻知道——
這些錢，是他從小學開始，每天放學後就去撿垃圾，一個瓶子一個瓶子賺回來的全部家當！
忽而想到畫面裡。
纖瘦的男生走遍一條街，把空了的瓶子全部撿起來，裝在麻袋裡，拉去廢品回收站賣了才回家，為了不讓我發現，他還多帶了一件衣服，回家的時候躲在某個巷子裡換回來！
見我不出聲，沈清和吃飯的動作一頓，抬頭看我：「姨姨？」
我抬眼，對上少年澄澈的眼眸，壓下心頭的酸澀，揚起一個笑容：「我家清和真厲害，不過你初三的學業也很忙，就不要去給人家補課了，姨姨能養得起你的。」
聞言，沈清和低下頭，柔軟的發旋顯得又乖又奶。
我沒忍住摸了摸他的腦袋，告訴他：「姨姨是居家就業，搞搞畫畫什麼的，有錢賺。」
沒穿書前，我就是個全職畫手。
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些年，我偶爾接單子，靠著作品積攢了一些名氣，一般不開單，開單吃半年。
聞言，少年哦了聲，但還是低聲說：「那，畫畫也很辛苦的吧，姨姨還老給我買那麼多東西，我不想讓姨姨那麼辛苦……」
我：「……」
這哪裡是反派啊，分明是我的寶貝乖乖！
18
不過在我的勸說下，沈清和終於放棄了「補課」，放學按時回家了。
日子一天天過著，轉眼間又過了三年的，到了沈清和高考。
這時候的少年已長成，站在我面前，比我還高了一個頭，陽光下，少年人肌膚皙白，下顎線清晰，活脫脫一陽光美少年，眉眼間沒有陰駑，多了幾分明媚。
我替他又檢查了一遍考試用具，叮囑他：「加油考！」
沈清和垂眸，嗓音低沉：「好。」
簡單說了兩句，我目送他走進考場。
在劇情裡，他高中後就輟學了，壓根就沒讀大學，後面在社會裡摸爬滾打才有了一番事業，但想必付出了常人不知道的艱辛。
但現在，我希望他能像尋常孩子一樣，有家長庇護，簡單地長大。
19
沈清和高考考得很不錯，考上了清大。
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
我看了又看，沈清和倒是淡定，頗為無奈地掃我一眼：「姨姨，你都看了好多遍了，我錄取通知書都要被你盤包漿了。」
我：「姨姨這輩子還沒摸過清大的錄取通知書呢。」
想當年我自己高考也隻是超過一本線，是拒絕了清大的女人。
聽見我的話，沈清和唇角沒忍住揚起。
我放下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恰好看見他的笑容。
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面黃肌瘦的男孩，正值風華正茂，笑起來時，眼裡像是墜了星辰，好看得令人心驚。
但——
我捏住他的臉，虎著臉：「你在嘲笑姨姨？」
他連忙擺手，掙脫我的魔爪，一溜煙地跑了：「不敢不敢。」
我：「……」
哼。
臭小子，欠揍。
20
幾年之後，沈清和大學畢業，開始創業，小有所成。
我並不意外他會成功。
一個曾傾向於自耗和自毀的人，有多破碎就有多明媚。
他將自毀的力量用於自我重建，無人可擋。
這個時候我已經開了一間工作室，闲著沒事的時候就窩在工作室，和系統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系統，你好久沒有說話了哎。】
【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務，獎勵新生。】
冰冷的系統音落下的同時，我明顯感覺身體輕松了一些。
但下一刻，眼前突然一黑。
臨昏迷前，我隱約聽見有東西落地的聲音，熟悉的低沉嗓音裹滿了驚慌：「姜星意！」
21
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入目是一片空白的空間。
這是系統內部空間。
我眨了眨眼。
奇怪。
我不是已經完成任務了嗎？
許是察覺出我的疑惑，一道由數據構成的虛影緩緩轉過頭來，看清她的模樣，我的眉心微蹙，總覺得她有點眼熟，像是在哪裡見過。
女人的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我很高興，我有你這個妹妹。」
她特意加重了妹妹兩個字。
僅僅是一句話，我就明白了她的身份。
她是姜疏月！
一瞬間，我忽然想起是在哪裡見過她了。
面前的人唇角噙著淡笑，和沈清和珍藏的相片裡的人一模一樣！
旁邊，另一個虛影朝我招手，證明了我的所有猜想：「宿主，你之前要的那些信息，都是她提供給你的哦。」
乍一聽見這話, 我微愣住。
是了, 最開始哄騙沈清和時，我向系統要了一些沈清和與他媽媽之間相處的細節, 我原先還當是系統萬能，可現在看來, 竟是姜疏月在書裡死後，也成了系統！
22
相顧無言。
驀地。
女人率先開了口：「我很遺憾，不能陪著他長大, 要一次次看著他跌跌撞撞地長大，一次次看他愛而不得, 不得善終。」
眼前的人已經成了系統，明明本該沒有什麼情緒的，可莫名地, 我還是從她的話音裡, 聽出了濃到化不開的悲傷。
我張了張口, 卻說不出什麼話來。
見狀, 女人忽而又笑了：「不過現在好了, 他身邊有你，你把他養得很好。」
說著, 她的虛影忽然變得模糊，由數據化作的藍光漸漸消散在半空裡, 如星光點點。
我意識到有哪裡不對勁，不自覺地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卻抓了個空：「你, 你怎麼了？」
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 我的系統就嘆了口氣：「沒用的，她用盡了所有的積分，為沈清和換一個衝破劇情的人生，在那麼多人中，她選擇了你。」
我眼睜睜看著女人在我眼前消散，心髒一空。
「回去吧，別讓他等急了。」
這是她的最後一句話。
緊隨其後的便是系統解綁的聲音。
意識猛地被拉回現實，可我卻久久不能回神。
我沒再理會系統的破防，兀自上前敲門。
「（一」醫生扒拉開我的眼皮。
我順勢睜開了眼。
醫生沉默了一下：「現在。」
醫生的話才說完，沈清和就湊了過來, 見我眼角有淚, 神情微變, 大聲道：「是不是哪裡疼？醫生！醫生！」
醫生：「……」
差一點他就聾了。
我緊盯著面前的人, 方才那一幕帶給我的震撼仍未消散，抬手握住他的手，輕聲說：「清和, 你的媽媽很愛你。」
突如其來的一句。
我知道很莫名其妙，可我還是想告訴他。
哪怕他們再也沒辦法相見。
聞言，青年神情微頓一下, 沒有作聲, 良久, 我才聽見他的聲音：「你夢見我媽媽了嗎？」
夢見嗎？
也算吧。
我頷首：「嗯，她說她一直看著你長大，很開心。」
這話落下, 面前的人眼睫微垂，壓下眼底翻滾著的情緒：「嗯，我知道。」
他想。
一定是媽媽將那麼好的姜星意送到他的身邊。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