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僵在椅子上，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地收緊，慢慢地抬起眼皮看向對面。
洛梵正在用湿巾擦手，頭垂著，認真且仔細，好像不是他。
但他就坐在我對面，不是他，還能是誰？
我試著抬起一條腿從中間抽出來，但他突然夾得更緊，像石頭一樣的骨頭蹭著我的腳踝疼。
忍著，忍著，就忍不住了，我疼得咧嘴倒吸了一口涼氣，抬頭用力地瞪了過去。
洛梵擦完手將湿巾疊好放到一旁，然後抬頭看過來，面帶微笑，儒雅溫潤的模樣。
我盯著他挑了下眉，他卻不為所動，唇邊的弧度又深了。
這還是我認識的連牽手都會臉紅的學霸嗎？
才這麼一會兒，我的腳就麻了，我又試著抽回，他還是重復之前的動作，氣得我直接扶著桌沿，用腳尖狠狠地踢了他一下。
他悶哼一聲瞬間松開。
我媽連忙關心：「小梵，怎麼了？」
收回腳的我松了口氣，卻聽見他委屈地說：「菀菀踢了我一腳，不過沒事，我想她不是故意的。」
草。
他還要不要臉了。
我媽果然回頭給我一眼，但也不好做什麼，尷尬地笑了下：「這丫頭毛手毛腳的，菀菀快跟你三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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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著嘴唇，沉默著。
我媽要生氣了，我繼父趕緊打圓場：「老婆，菀菀也不是故意的，踢一腳又不疼，是不是啊小梵？」
洛梵也順杆下來，溫柔地笑了笑：「嗯，不疼。」
看著他一副人畜無害的表情，我真想把桌上的叉子丟過去，讓他感覺到底什麼是疼！
7
婚宴的菜很合我胃口，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我穿的是修身旗袍，小肚子很明顯地突出來，怕被笑話一直用手捂著。
繼父看到我奇怪的舉動突然問：「菀菀肚子不舒服嗎？」
他一問所有人都看過來。
我臉頰一熱，用力地吸氣憋著肚子，說道：「沒事，就是吃太飽了。」
我媽垂眸掃了眼我的肚子，秒懂道：「回房間換件舒服的衣服吧。」
我趁機說：「媽媽，那我回家可以嗎？」
江潮突然說：「這裡不是你的家嗎？」
我扭頭瞪他一眼，笑著說：「你說呢，我的好弟弟。」
江潮聽到我喊他弟弟瞬間萎靡，低下頭吃水果。
這小子最不喜歡我按年齡稱呼他，覺得自己被當成小孩，不爺們兒。
我轉回頭，看見我媽正眯著眼盯著我，那意思是「我敢再多說一句就要挨揍了」。
……行吧。
我轉身往樓梯走，身後卻跟了一個人。
回頭一看，是那位隻說了一句話的冷臉二哥，洛邵青。
我站定側身剛要問「有事嗎」，卻看見這人直接越過我，眼睛都不瞥一下走上臺階。
我笑了一下，還挺滿意他這個反應，這才是分手。
即使再見也不會裝熟人，不像其他三個人，一個比一個地煩。
我推開房門進去，走過去打開行李箱找衣服，因為很快地就出來沒反鎖。
因為沒打算常住這裡，我帶的衣服不多，都是簡單的半袖和短褲，剛才來時穿的婚紗和身上的旗袍，都是我媽買的。
想起他們那身高定西裝和高奢首飾，我穿淘寶網紅款好像有點兒不夠看。
猶豫了幾秒，我還是脫了旗袍，半袖剛套過頭就聽見身後有開門聲。
我迅速地扯好衣服轉身，洛邵青站在門口望著我，繃著臉，好死不死地問了一句。
「換衣服不關門？」
8
我被氣笑了。
垂落在身側的拳頭握緊又松開，我慢慢地揚起嘴角：「我換衣服關不關門，和你進門前敲不敲門沒關系吧。」
洛邵青挑了下眉，突然抬腳走了進來。
我微微一頓，他進來要幹嗎？
洛邵青在我身前停住，冰冷的表情終於有點兒變化，眼神憂鬱地看著我：「你把我忘了？」
我「哈」了一聲，望著他。
洛邵青語氣淡淡，聽著好像有一絲委屈：「雖然我們沒正式地見過面，但也視頻過，你是我女朋友。」
我腦子一乍，糾正道：「是前女友，我們分手了，而且你不是裝作不認識我嗎？」
洛邵青眉頭皺了皺，睜著無辜又委屈的眼睛看著我：「你下車第一眼我就認出你了，但你卻沒有認出我，眼睛還直勾勾地看著我身後……」
我直接無語，原來不是裝的啊，一直在裝冷臉？
洛邵青又自嘲般地笑起來：「但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是我繼妹……」
我愣了好久，甜甜地笑了一下：「是啊，二哥。」
下樓的時候我心裡還惴惴不安，怕有人突然闖進來看見我倆，幸好洛邵青沒有糾纏我，馬上就下樓了。
我在心裡偷偷地對比了一番，看來洛邵青是四個兄弟之間最正常的一個，不會在私下跟我糾纏。
我稍微地放心了。
9
來到客廳，看見我媽一身粉嫩地坐在洛叔叔身旁，笑得十分嬌羞，兩人在互相喂對方吃水果。
我真的想掉頭就走。
秀恩愛也要看場合啊媽！
你看看你對面那四個男人的頭快扭了 180 度了！
我忍住全身雞皮疙瘩走過去用力地咳嗽，膩歪的老兩口終於停下來，洛叔叔衝我招手：「菀菀，過來吃水果。」
我走過去在我媽身旁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坐下，抬頭看向對面，他們已經扭過頭了，不過不是看地，就是抬頭看電視機。
尷尬得要死。
我決定拯救他們。
我吃了兩顆草莓後，懂事地看向洛叔叔：「洛叔叔，你和媽媽是不是該休息啦？」
此話一出安靜的客廳更安靜了。
我說的話其實沒問題，但在婚禮特定的環境下，我這話頗有點兒「看熱鬧」「鬧洞房」的意思。
我媽回頭瞪我，老臉一紅。
我趕緊往回找補：「不是，怕你們累著，我媽喜歡看肥皂劇，我記得每天都有……」
說著去拿遙控器，但是按了半天也沒反應，這時一隻手伸過來：「我來吧。」
我抬頭看是洛梵，笑著道：「好的，三哥。」
洛梵笑得溫溫柔柔：「我隻比你大一歲，可以不用叫哥哥。」
我抿著嘴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看見江潮正瞪著我，那醋了的樣子恨不得要吃了我。
白痴。
我轉過頭。
洛梵找了一個現代都市偶像劇，劇情超級瑪麗蘇，女主有五個哥哥，但都不是親生的，全都喜歡她喜歡得要死。
這劇情怎麼這麼熟悉……
10
我盯著電視看了會兒，突然意識到，電視劇除了多一個哥哥，剩下的跟我的經歷有點兒像啊。
很無語、很無聊，我不想看。
我媽他們卻看得津津有味，竟然討論了起來。
我媽：「每個男孩都喜歡她，她優秀在哪兒啊？」
洛叔叔：「可能是漂亮吧。」
我媽一個飛眼，洛叔叔趕緊改口：「因為她很堅韌，性格好，很優秀。」
我尷尬地直撓著頭，不會誇就別硬誇了，這種狗血的劇情還有討論的必要嗎？！
沒想到對面也開始討論了起來，洛陳易大提琴般的嗓音淡淡地傳來：「男 A 喜歡她性格多變，有時熱情似火，有時冰冷如霜，聰明伶俐，他很欣賞這樣的女孩。」
我餘光看見他說完看了我一眼，無語。
然後是洛邵青：「男 B 跟我有點兒像，我想他喜歡女孩帶給他的戀愛感覺，說不上來的心動，喜歡她身上的每一處。」
我撇著嘴無語，都這麼認真幹嗎，轉身捏起一顆車釐子塞嘴裡，又聽見洛梵說：「男 C 喜歡女主的原因是初戀，初戀的感覺就是你以後喜歡的人都像她，卻都不是她。」
我突然像被人扼住了喉嚨，車釐子的核兒卡在嗓子眼，然後猛烈地咳了起來。
我媽給我拍著後背，剛覺得核兒出來了，抬頭看見江潮急著向我表現：「男 D 喜歡女主是因為她很完美，無可挑剔的女神。」
我「噗」地一下噴出來，車釐子核兒剛巧不巧地飛到了江潮的臉上。
江潮：……
一陣慌亂後，挨了我媽好幾個白眼，我乖乖地坐在那兒繼續看劇。
後面的劇情我的評價是，還不如春晚的節目好看。
可能看我們太無聊了，洛叔叔突然叫江潮去拿撲克牌，讓我們五個人打牌。
我們到一旁地毯上圍一圈坐下，隻有我一個女的。
我在想，這個牌非打不可嗎？
11
我還猶豫，被江潮拉著手腕坐下來。
他很興奮地問：「我們玩什麼？」
我有點兒無語，盤起雙腿不想說話。
洛陳易抬眼掃了一圈：「五個人玩什麼？」
洛梵說：「炸金花。」
說完還 cue 了下洛邵青。
洛邵青沒什麼想法：「隨便。」
江潮開心地洗牌：「那我們玩炸金花。」
我攔了他要發牌的手，說：「跑得快會嗎？」
洛陳易和洛邵青點頭。
洛梵和江潮搖頭。
我要過牌給他們講解「跑得快」的玩法，一遍之後他們都懂了，也覺得這個更有意思，便開了一局試玩一下。
試玩之後感覺更上手了，發牌前洛陳易突然叫停：「平時都玩錢的，今天玩點兒其他的懲罰吧。」
江潮問：「什麼懲罰？」
洛陳易笑得像個老狐狸：「輸的人選擇真心話大冒險，提問者是第一個跑走的人。」
我心裡罵他一句「老狐狸」，但看其他人也點頭了，也就沒再討價還價。
第一局是洛梵先跑走的，江潮是最後一個。
洛梵洗牌很慢，一邊想問題一邊問他：「老四，你女朋友好看嗎？」
上來就是情感問題我沒想到，我心裡剛想說「別看我」，這傻小子就轉頭看向了我。
他眼神中帶了一絲清澈的愚蠢。
「好看，比菀菀還好看。」
……
洛陳易笑出來：「你怎麼拿菀菀跟你女朋友比呢，有照片嗎？」
我眼睛微微地睜開，迅速地給了江潮一個白眼，他忙轉過頭說：「沒有，我們還沒有合照。」
洛邵青蹙眉：「單人照呢？」
江潮還是搖搖頭，有些腼腆：「她剛答應我表白，我們才在一起兩周，還沒有很熟悉……」
三個哥哥頗為同情地看著小弟，那眼神好像在說「這小子被騙了」。
洛陳易：「那應該不是談戀愛，而是在養魚。」
江潮：……
我：……
我沒有，好不好！
12
我一直穩定發揮，安全過關，沒輸過。
洛梵又是最後一個跑的，連續三次他有點兒不爽，朝我抱怨：「怪不得你要玩這個，你根本不會輸啊。」
我無辜地聳著肩膀，淡聲道：「可是我也沒有贏。」
結果後面一輪我贏了，洛梵幽怨地看著我，我受寵若驚地笑了笑，等著最後一個人。
是洛邵青。
我問他：「你後悔過什麼事嗎？」
洛邵青想了想說：「後悔當時那麼輕易地放手。」
我太陽穴一跳，這……不會是在說我吧。
洛梵好奇寶寶地問：「二哥你在說前女友？」
